长江今年首个洪水红色预警,出现在了鄱阳湖。
7月10日13时,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(以下简称长江委)水文局升级发布鄱阳湖湖口附近江段、鄱阳湖湖区洪水红色预警,这是洪水预警信号的最高等级。一天之后,红色警报再次拉响,长江委水文局7月11日12时继续发布长江中下游干流九江至湖口江段、鄱阳湖湖区洪水红色预警。预警很快被验证。7月12日7时,江西饶河鄱阳站水位已超1998年水位0.13米,突破有水文记录以来的历史极值,江西全省防汛工作进入战时状态。
鄱阳湖是长江进入下游之前的最后一个大面积“蓄水池”。如果鄱阳湖失守,长江洪水直接下泄,将给长江下游带来极大的防汛压力。但如今,这个“蓄水池”已经被撑得越来越大。国家卫星气象中心近期联合江西省气象局,利用2010年以来近10年的卫星遥感监测结果,并结合近60年气象观测数据,对江西省鄱阳湖主体及附近水域变化状况进行了科学监测评估,结果显示:鄱阳湖主体及附近水域面积达4206平方公里,为近10年最大。
长江下游城市的防汛压力,也随着鄱阳湖面积的扩大在不断增大。今年暴雨极端性强,动辄突破历史纪录,至今仍在长江中下游盘踞。这不免引发担忧,长江是否会出现类似1998年的全流域大洪水?那是近三十年来中国最严重的一次洪灾,造成4150人死亡,给中国留下了极为深刻的伤痛印记。
7月13日,水利部在国务院政策例行吹风会上介绍,当前长江干流监利以下河段及洞庭湖、鄱阳湖和太湖水位仍处于超警状态。众多预测显示,今年长江仍有可能发生流域性大洪水,长江防洪体系再一次面临严峻考验。
警惕全流域大洪水
鄱阳湖是中国最大的淡水湖,在长江流域洪水调蓄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。
鄱阳湖流域五大河流汇入鄱阳湖,经过调蓄后由湖口注入长江。同时,在长江干流的洪水期,鄱阳湖承纳长江洪水倒灌入湖,调蓄长江洪水,缓解上游洪水下泄压力。
7月7日下午,鄱阳湖发生了今年第一次江水倒灌。在长江与鄱阳湖交汇处的石钟山脚下,往日湖水北去变成了江水南下,长江之水倒灌鄱阳湖。湖口县应急管理局副局长陈贤平解释,连日来,受强降雨影响,鄱阳湖长江水位迅猛上涨,涨幅达到了40多厘米,由于长江来水量比较大,受长江水位顶托作用,鄱阳湖出现了倒灌现象。
江水倒灌必将造成鄱阳湖地区水位抬高。据江西省防汛抗旱指挥部最新统计,截至11日17时,暴雨、洪水、内涝等灾害已导致鄱阳湖流域521万余人受灾,43万余人被紧急转移安置,455千公顷农作物受灾。
清华大学土木水利学院河流与生态研究所首席研究员周建军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鄱阳湖汛期江水倒灌是正常情况,目前看,江水倒灌情况与往年相比并不严重。他解释,发生倒灌时,长江的整体水位要比鄱阳湖的水位更高。但是今年的数据看来,距离湖口较近的上游汉口水位和下游大通水位,距离保证水位还有一米左右,而湖口的水位已经逼近保证水位,这表明只是湖口单点水位更高,上下游观测站点的水位还没有超过保证水位。
12日16时,鄱阳湖湖口站水位接近22.50米的保证水位,根据《国家防汛抗旱应急预案》有关规定,经会商研判,国家防总决定将防汛Ⅲ级应急响应提升至Ⅱ级。一天前,7月11日,江西省防汛抗旱指挥部将防汛II级应急响应提升至I级,这也是2010年以来江西首次启动该响应。
该省一位防指专家表示,面对洪水上涨,必要时要提前请求部队、武警等生力军的支援。做好组织蓄滞洪区人员转移和安置、分洪口爆破等准备,适时启用分洪河道、蓄滞洪区蓄洪,一旦下达启用命令,立即分洪,确保缓解重要堤防的压力。应地方政府用兵需求,江西省军区协调东部战区陆军某部,官兵1500人已于7月11日晚抵达鄱阳县。加之陆续赶来增援的火箭军、武警和预备役部队,鄱阳湖沿线已集结兵力数千人。
“鄱阳湖湖区紧张,肯定要引起重视,但是目前看来,长江干流还不至于出现太严重的问题。”周建军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湖口站尚未超保证水位,鄱阳湖区的流量增加情况也在放缓,更重要的是鄱阳湖下游的大通水位仍比设计水位低1米多,“这说明长江下游(泄洪)还有余地,安徽、江苏南京等地方,目前都没有大问题。”
但他提醒,现在最担心的是长江上游突降暴雨,出现大洪水,假如三峡没有成功拦截,上下游洪水叠加,就容易出问题。据气象预报,7月13日~16日,主要强降雨区域短暂北移后又将南落,再次来到长江中下游地区,与7月4日~7日强降雨带有较大的重合度,届时鄱阳湖流域仍然可能大雨来袭。对此,周建军认为,即使有强降雨,只要不和上游洪水叠加,也不会太过严重,大通以下的长江河道可以通过8万立方米/秒的流量,鄱阳湖超出的湖水汇入长江支流,也能安全下泄。
长江水利委员会曾在4月预测,2020年长江流域气象年景总体偏差,长江发生区域性大洪水的可能性较大,甚至也有可能发生流域性较大洪水。7月初,长江委表示,基于气象水文现状和补充分析,目前依然维持这种判断。
国家减灾委专家委员会委员、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防洪减灾研究所原所长程晓陶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解释,通常讲的长江流域大洪水,有多种表现:一种叫“下大洪水”,降雨带主要分布在长江中下游,通常发生在6月份;另一种叫“上大洪水”,主要在长江上游的四川、重庆一带,一般发生在七八月份。
还有一种就像1998年大洪水,“下大洪水”发生时间推迟到7月,和“上大洪水”相遇,形成了全流域大洪水。“洪水也有多种表现,一种是洪峰特别大,持续时间很长,比如1954年的大洪水。1998年的洪水的洪峰没有那么大,却是一个洪峰接着一个洪峰,连续来8个。”程晓陶说。
“后面这半个月很关键。”周建军表示,长江汛期更容易出现“七下八上”的情况,目前,洪水发展主要集中在长江以南的中下游地区,8月上旬转移到长江以北以及上游。这意味着,长江上游仍可能汛情加重,当前最重要的是要稳住上游。
过度依赖三峡?
为了减轻下游压力,长江委调度三峡水库自7月11日起将日均出库流量从目前的25000立方米/秒减少至22000立方米/秒,尽可能减轻中下游防洪压力。尽管如此,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副总工程师陈桂亚表示,由于鄱阳湖湖口距离三峡水库较远,再加上鄱阳湖水系自身来水较大,所以三峡水库调度对鄱阳湖水位的调蓄作用很有限。
周建军进一步解释,三峡在一定程度内拦洪或放洪,对下游影响不大。即使三峡多通过10000立方米/秒的水流,因为距离太远,到了武汉以下,流量并不会增加太多。不能理解成上游流量平移下来,比如原来是80000立方米/秒的流量,现在叠加成了90000万立方米/秒。
“客观说,三峡帮中下游肯定是减轻了一定负担,但是这样做是否合适,还值得商榷。”据周建军介绍,根据三峡的调度规程,三峡不应该过多管下游,而是只拦截大洪水,主要保荆江安全。荆江是长江自湖北省枝城市至湖南省岳阳县城陵矶段的别称,全长约360公里。
2010年5月,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在《关于三峡—葛洲坝水利枢纽2010年汛期调度运用方案的批复》中指出,“当长江上游发生中小洪水,根据实时雨水情和预测预报,在三峡水库尚不需要实施对荆江或城陵矶河段进行防洪补偿调度,且有充分把握保障防洪安全时,三峡水库可以相机进行调度运用”。
截至7月12日,三峡的水位为152.16米。原则上,汛期三峡水库水位将按防洪限制水位145米控制运行,以保证防洪库容充足。周建军担忧,此次调度三峡,无谓浪费了防洪库容。虽然目前洪水主要集中在长江以南的中下游地区,但8月上旬一般会转移到长江以北以及上游,长江上游仍可能汛情加重,发生大洪水。
在此以前,作为长江防洪体系的重要一环,三峡水库已经开启防洪工作。6月29日,三峡大坝今年首次开闸泄洪,以腾出库容,迎接近期可能到来的洪水。7月2日,“长江2020年第1号洪水”流入三峡水库,当天14时出现53000立方米/秒洪峰流量,经过拦蓄,削峰率达三成。程晓陶认为,长江1号洪峰达到了50000立方米/秒这个临界点,拦蓄后,下游的安全度会更大。
周建军不否认三峡工程在长江干流防洪方面的作用,但是他认为,从2号当天的水情来看,下游根本没有安全问题,三峡不应该拦洪。
“三峡是用来防荆江大洪水的,防止可能出现的毁灭性灾害。”周建军认为,按照三峡防洪规划,上游来水流量低于56700立方米/秒时,三峡水库不用拦截,按照来水流量直接下泄。超过56700立方米/秒,三峡水库才能启动拦蓄洪水。他认为,此次“长江1号洪水”,没有达到标准,此类中小型洪水,三峡完全不应该拦蓄,中下游地方只要按照防洪标准和要求,洪水就可以解决,不至于出现特别严重的后果。
周建军曾经承担了三峡工程泥沙、防洪、生态环境、调度运行与长江防洪等科研课题。他多次呼吁,长江中下游一定要常过安全洪水,按照三峡规划的标准运行。但在他看来,现实却是, “这些年,我们在建设水利工程时要求很高,要把防洪标准提高到百年甚至千年以上,但是真正用时,恨不得把5年甚至1年一遇的洪水都消灭。不但达不到防洪目标,而且对河流生态破坏很大。”
周建军认为,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,与一些中下游城市不了解专业知识有关。一个流行的观念是,三峡拦截中小洪水可以减轻当地的防汛压力,导致地方过度依赖三峡水库。此外,三峡拦截中小洪水,可以保证大坝发电的经济效益。
但是,拦蓄中小洪水会占据三峡的防洪库容。“全流域洪水是否会到来,谁也说不准。如果真的遇到1954年那种大洪水,以三峡如今的防洪库容,非常捉襟见肘。”周建军说。
此外,他提醒,常年拦中小洪水,不但会增加三峡的防洪风险,而且由于中下游长期没有经过洪水,河道会发生萎缩,进一步增加泄洪风险。长江的堤防高水位段,有4~5米堤防长期没有临过水,需要经过安全洪水,让堤防经受一定考验,及时发现隐患及时修补,这是仪器检测无法达到的效果。所谓安全洪水,是接近设计流量的洪水,常过这种洪水可以保证河道的泄洪能力。
中国工程院院士、三峡工程设计总负责人郑守仁也曾表示,中小洪水滞洪调度,每年汛期下泄流量在45000立方米/秒以下,可能导致中下游洪水河道萎缩退化,在条件具备的情况下,应采取间隔几年,下泄55000立方米/秒的流量,全面检验荆江河段堤防和河道泄洪能力,防止河道萎缩。
在郑守仁看来,三峡水库拦蓄中小洪水并不是无条件的。为了规避防洪风险,启用三峡工程拦蓄中小洪水,必须遵循三大原则:一是需要三峡水库拦蓄中小洪水以减灾解困;二是根据实时雨水情和预测预报,三峡水库尚不需要实施对荆江或城陵矶地区进行防洪补偿调度;三是不降低三峡工程对荆江地区的既定防洪作用和保证枢纽安全。满足了这些条件,三峡工程才可以启用拦蓄功能。
在程晓陶看来,不同的学者会有不同的看法,是正常的。但是三峡防洪要考虑的因素是多方面的,不只是参考流量。“复杂性还取决于一个原因,长江还有崩岸的问题。大堤基本上都靠着长江边,万一出现崩岸,即使水位没那么高,也会威胁到大堤安全。”
因此,程晓陶认为,有时候可能会考虑到流速等其他因素,不只是流量一个指标。他认同过多拦截了中小洪水,把中小洪水全都抹平,确实会产生上述问题,“关键是一个度”。
脆弱的“最后一道保险”
7月13日凌晨,江西省防汛抗旱指挥部下发紧急通知,要求湖区所有单退圩堤必须于7月13日主动开闸清堰分蓄洪水。
江西省河道湖泊管理局局长陈云翔向媒体介绍,由于鄱阳湖湖区水位及五河水位都超过了警戒水位,星子站水位甚至超过历史极值,防洪形势比往年严峻,今年就采取了185座单退圩堤全部开闸清堰分蓄洪水的措施,全部统一要求开闸分蓄洪水是首次。
蓄滞洪区,是国家为保护重点地区免受水患,不得已划定的“主动受灾区”,多是洼地和湖泊,多建成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江河缺乏大坝的时期,分担河道压力。长江中下游防洪,主要通过堤防、蓄滞洪区和水库群三大体系来实现,堤防是根本,但是面对大洪水或者超额洪水,需要水库削峰、蓄滞洪区分洪消化。目前,长江中下游干流共有42处蓄滞洪区,总面积约为1.2万平方公里,有效蓄洪容积为589.7亿立方米。
蓄滞洪区是防洪体系中“最后一道保险”,长期以来,却始终是最为薄弱的一环。周建军注意到,按照三峡的规划,目前长江城陵矶附近还有将近280亿立方米蓄洪容积的欠账。
2016年,长江委防汛抗旱办公室副主任沈华中告诉媒体,长江中下游,除按国务院国发【1999】12号文要求,在城陵矶附近建设约100亿立方米蓄滞洪区外,还应建好包括城陵矶附近区、武汉附近区和湖口附近区在内的226亿~298亿立方米重要和一般蓄滞洪区。重要蓄滞洪区的建设原计划在2020年前完成,但由于投资不到位,进度明显滞后。
已有的蓄滞洪区,也长期存在管理的难题。2016年8月底,安徽洪灾过后,程晓陶作为水利部防洪抗旱减灾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原常务副主任,带队前往受灾严重的地区调研。他注意到,1999年过后,当地17年没有较大的洪水,圩区民众的防洪意识薄弱,联圩建设以及新建圩口,侵占了行洪通道和湖泊调蓄容积。“河湖水系被挤占、淤塞,支流通江河流排水能力与内湖蓄洪能力降低,是造成当年安徽省湖圩地区严峻汛情和灾情的一个重要原因。”程晓陶说。
许多蓄滞洪区内部,早已被民众开垦为田地。1998年大洪水后,国家呼吁退田还湖,分为“单退”和“双退”。“单退”是指不退田,民众搬出圩区,土地可以耕种,但在洪水时期要开闸分洪。“双退”则是退人退田,恢复蓄滞洪区的天然蓄洪能力。
到了受灾地区,程晓陶发现,很多“双退”变成“单退”,即使在“单退”的区域,在遇到大水时,一个闸都没有打开,政策难以推进。“老百姓认为,我这个地方1998年大洪水时(堤坝)都没有垮,只要坚持就能守住,干吗要开闸放水?”
“同样的圩区,现在被淹跟过去不一样了。”程晓陶解释,过去一个圩区被淹,里面是几亩地,损失一季庄稼,政府有救济,民政有保险,还有社会捐助,老百姓可以很快恢复生产,重建家园。但是现在青壮劳动力离开农村,土地开始集约化经营,种植或养殖前期投入非常大,一旦受灾,损失都是几十万乃至上千万的量级,民政救济、农业保险难以帮助这些民众渡过难关。
另外,分蓄洪区的补偿办法也容易发生扯皮。“核灾首先要核资核产。年初,庄稼还未生产,洪水过后,政府提出按水稻等作物来补偿,民众却说,这里种植的是经济作物,因为单产更高,核资核产就变成扯皮的事。所以分蓄洪区补偿办法,不能再按照20年前的规定去做,一定要调整。”程晓陶对《中国新闻周刊》说。
长江勘测规划设计研究院水利规划研究院博士要威撰文称:蓄滞洪区缺乏严格的管理制度,由于移民补偿标准低、群众搬迁意愿不强等问题,蓄滞洪区人口和经济发展控制难度大,难以达到“分得进、蓄得住、退得出”的要求,一旦分洪运用损失巨大,需要分洪时运用困难。
周建军曾统计,全国这类区域有5000多万农业人口,条件差、安全风险大,这也是今年实现全面小康的重要短板。
2016年,洪水形势严峻时,安徽也有地方主动进洪。程晓陶团队调研后完成的《安徽省长江流域2016年洪水灾害调研报告》中提到,安徽的防汛抗洪中,4个主动进洪的圩垸起到了分洪保堤的作用,但相比129个溃堤的圩垸数量,主动进洪的圩垸数量仍然偏少。洪水退去,这些地方往外抽水,反而更快恢复了生产。
“我们跟地方政府座谈,谁都认为主动进洪才是长治久安的方案,但谁也不会主动选择这个方案。”程晓陶告诉《中国新闻周刊》,长江下游这么长的堤防,具体在哪个堤防泄洪,谁也不愿意。究其原因,从地方政府的利益来说,地方主动进洪,不如把堤防全线加高去跟国家争取到的资金更多。
在程晓陶看来,一种生态环境友好的防洪体系构建,是一个系统工程,需要法规体系的强制实施,地方政府的推动落实,还要有科技手段的大力支持。4年后的今天,面对新一轮的洪水,这些问题仍然是长江防洪的隐患。一旦决口,造成的后果要比以往更加严重。
长江防洪体系的短板
今年汛期大考到来之前,5月28日,水利部组织开展了2020年长江防洪调度演练。这次防洪调度演练是以1954年长江洪水为背景,内容涉及水库群联合调度、堤防高水位运行、中下游蓄滞洪区运用等关键决策过程。演练的一个重要目标是,希望充分发挥以三峡水库为核心的长江上中游水库群联合调度作用,配合蓄滞洪区等工程运用,通过合理挖掘工程体系防洪潜力,尽最大努力减轻洪涝灾害损失。
实际上,经历了1998年历史性大洪水之后,随着三峡工程于2006年全面竣工投入使用,长江防洪体系在不断加固。
水利部副部长魏山忠2017年2月发表的《新时期长江防洪减灾方略》中提到,目前,长江流域共建有堤防约 34000 公里。其中,长江中下游 3900 余公里干堤基本达到规划的防洪标准;为保障重点地区防洪安全,长江中下游干流安排了 42 处可蓄纳超额洪水约 590 亿立方米的蓄滞洪区,“经过几十年的防洪建设,长江中下游已基本形成了以堤防为基础、三峡工程为骨干,其他干支流水库、蓄滞洪区、河道整治工程及防洪非工程措施相配套的综合防洪减灾体系。”
不过,魏山忠也指出,虽然长江中下游的防洪能力有了较大提高,但中下游防洪仍存在不少问题,包括:长江中下游河道安全泄量与长江洪水峰高量大的矛盾仍然突出,三峡工程虽有防洪库容 221.5 亿立方米,但相对于长江中下游巨大的超额洪量,防洪库容仍然不足。如遇 1954 年大洪水,中下游干流还有340 亿~ 400 亿立方米的超额洪量需要妥善安排。
此外,中下游支流及湖泊防洪能力偏低,特别是堤防投入少,大部分未达标;三峡及长江上游控制性水库运用后,“清水”下泄导致中下游干流河道发生长时期的冲淤调整,局部河段崩岸问题突出,危及河势和堤防安全;中小河流治理和山洪灾害防治还处于起步阶段;小型病险水库点多面广,亟待除险加固等问题也比较突出。
2008年7月,国务院正式批复了《长江流域防洪规划》(以下简称《规划》)。《规划》批复后,长江流域开展了大规模的防洪工程建设。但不少专家都意识到,2016 年,长江中下游暴雨洪涝灾害造成5058万人受灾、121人死亡,暴露出长江防洪体系仍然存在很多短板。
水利部长江水利委员会总工程师仲志余在2019年全国两会时提出,当前长江防洪减灾存在的主要问题是:缺乏新的规划引领,长江中下游蓄滞洪区建设和管理滞后,长江中下游干流河道崩岸加剧,长江中下游洲滩民垸防洪保安问题突出。
“随着三峡等长江上游控制性水库陆续建成,长江中下游防洪形势发生新的深刻变化。” 仲志余指出,要系统分析长江防洪减灾存在的短板,对长江流域防洪标准进行再论证,对防洪体系进行再布局,制定具有前瞻性的规划。
仲志余建议,要加快推进长江中游蓄滞洪区调整与建设,加强长江中下游干流河道崩岸治理和应急抢护,尽快出台长江中下游洲滩民垸保护与利用管理指导意见。
人们永远无法消灭洪水,如何与洪水共存,是一个永恒的话题。程晓陶认为,目前看来,这些问题已经不是简单对蓄滞洪区管理办法进行调整就能实现,而是整个《防洪法》都要调整。他坦言,制定于上世纪90代的《防洪法》,应对的是传统农业社会的洪水特征,已经严重落后,必须尽快修改。